云景和的实验室里，空气近乎凝固。

全息光幕上，乔松未来四十八小时的官方日程表被放大到极限。每一个时间格都被会议、视察、公开活动填满，密不透风，像一座由时间构成的堡垒，找不到任何可供私下接触的缝隙。

“不行。”云景和的声音里透着一丝焦躁，“他的日程安保等级太高了，每一次出行都有至少四名护卫。而且……”

他指了指实验室的全息结构图，几个不起眼的红点正在缓慢闪烁，“K的团队已经在我们外围五十米内，部署了定向微型音频传感器。我们这里的物理环境，已经不再安全。”

这意味着，他们说的每一个字，都可能被监听。

云思窈抬起手，做了一个噤声的手势。

她走到一台与外部网络完全物理隔绝的本地终端前，飞快地调出一个空白的文本界面。清脆的键盘敲击声在寂静的实验室里响起。

“方向错了。”

一行字出现在屏幕上。云景和立刻凑了过来。

“寻找官方日程，是在对方的预设战场里作战。我们要找的，是他的习惯，他的过去。”云思窈继续打字，她的思绪仿佛穿越了七十年的时光，回到了那个充满理想与激情的创业年代。

“我们那一代人，在高强度的工作后，不喜欢去那些光怪陆离的娱乐场所。我们喜欢安静、复古、能彻底断开网络，让大脑放松的地方。一个能让人想起过去的地方。”

这不仅是对乔松的侧写，也是对她自己的。

云景和的眼睛亮了。他立刻明白了这种跨越时代的思维方式。他没有再问，而是坐到自己的操作台前，开始在庞大的穹都商业数据库中，以“复古”、“无网络服务”、“七十年以上历史”等关键词进行模糊搜索。

同时，他调取了乔松过去三个月所有非公务用车的轨迹数据，将两者进行交叉比对。

庞大的数据流在屏幕上飞速闪过。几分钟后，一个名字从海量信息中跃然而出。

“‘往日时光’老茶馆。”

数据显示，乔松每周至少有两次，会在非固定的下午或傍晚，独自一人去那里，从不处理公务，平均停留时间为一小时十七分钟。

目标地点，锁定。

解决了地点问题，更棘手的难题摆在面前——如何为“幽灵”争取时间。

云思窈在文本界面上敲出计划的核心：“我们需要一个完美的‘不在场证明’，以及一场能让昊天整个IT部门都自顾不暇的内部风暴。”

她的手指在键盘上飞舞，一个大胆而精妙的计划被迅速勾勒出来。

“计划代号：灰天鹅。”

“行动目标：泄露一批非核心但极具侮辱性的昊天高管内部信息。比如……他们闲暇时写的蹩脚诗歌，或者对内部食堂的愤怒投诉信。伪装成一次由心怀不满的内部员工发起的、小题大做的泄密事件。”

云景和看着屏幕上的计划，倒吸一口凉气。这简直是杀人诛心。相比于攻击服务器造成的“黑天鹅”事件，这种“灰天鹅”更能精准地引爆管理层的猜疑链和内部矛盾，用最小的代价制造最大的混乱。

云思窈通过预设的单向信道，将“灰天鹅计划”的纲要简要地传达给了“幽灵”。

片刻后，回信只有一个字：“妙。”

紧接着是第二条信息：“数据清洗协议正在加速，我们的时间窗口越来越小。计划必须在24小时内启动。”

最后的难题出现了。如何制造完美的“不在场证明”？在K团队的全天候监视下，任何异常举动都会被记录。

“入侵校园系统，制造一场小规模的火灾警报或者断网演习？”云景和提议。

“太粗糙，痕迹太重。”云思窈立刻否决。

就在两人陷入沉思时，云思窈的个人终端传来一声轻响。是唐小米发来的信息，文字间充满了难以抑制的兴奋。

“安安！天大的好消息！校园网红白露露看了你上次舌战群儒的视频，惊为天人！她想为你做一期‘天才少女的一天’独家直播专访，时间就在明天上午！这可是上热门的绝佳机会啊！”

云思窈看着这条信息，紧绷的嘴角，终于勾起了一抹笑意。

她转向云景和，在文本界面上打字：“我们的‘不在场证明’，自己送上门了。”

她拿起终端，从容地回复唐小米：“好啊，我接受。另外，为了让直播内容更丰富，我希望可以向大家展示一下我最近正在开发的一个‘校园生活优化小程序’，它的核心亮点是实时演算过程，会很有趣。”

夜深。

云思窈回到宿舍。窗外，属于K团队的监视点依旧蛰伏在黑暗中，像几只沉默的眼睛。

她坐在书桌前，看似在为第二天的直播准备展示资料，个人终端的光屏上，代码流如瀑布般倾泻。

但她真正在编写的，是一个伪装成数据演算、实则能在特定时刻，向云景和的实验室发出“行动开始”信号的触发器。

一个隐藏在万众瞩目之下的扳机。